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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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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生還不知道他又畫了一張,只是忙著去樓上給雲秋準備提前適應發情期的藥品。

既然雲秋的身體已經不適合做手術了,那麽就要將“雲秋被蕭問水標記”這件事提上議事日程。生理上的幹預措施,包括調節雲秋的激素水平,檢查雲秋全身腺體發育情況,人為地讓雲秋提前適應蕭問水的信息素入侵。

心理上的幹預,那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
雲秋自己對這檔子事一團糊塗,他學的課程裏不包括生物學,動畫片裏更不可能教他一個O如何跟自己的A結合。醫生記得蕭問水曾經有意無意提過一次,說雲秋對這件事很抗拒,雖然他並不清楚具體的情況,但大致曉得蕭問水那個性格,在雲秋這裏是要碰壁的。從雲秋最近的表現可見一斑。

AO的結合,在發情期中,雖然O處於索取地位居多,但放在雲秋這裏,恐怕連自己身體的反應都無法理解,只會因為蕭問水的占有感到害怕。

醫生對此感到棘手:難不成他一個B,還要去教雲秋這檔子事?

教不教另說,單是蕭問水知道了,恐怕他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。

最終,醫生選擇了比較穩妥的方案,決定提交給蕭問水審閱:他建議蕭問水帶著雲秋一起去看青少年Omega的性教育片,同時輔以階段性的肢體接觸,讓雲秋接受並習慣即將會發生的一切。包括但不限於擁抱、親吻、觸碰腺體等一系列互動行為。

他發送了過去,蕭問水那邊遲遲沒有回覆。

醫生估摸著這位老板又在開會,也沒註意,只是下樓抓住雲秋采了點血,又上去分析雲秋明確的發情時間。

五點過後,外邊天幕陰沈下來,醫生讓機器人做了三人份的晚餐,自己先和雲秋吃了,剩下一份溫著,留給蕭問水。

老板要來,醫生也不願意做電燈泡,只是千叮嚀萬囑咐雲秋:“先生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,千萬別頂嘴,也別跟先生生氣,有什麽好生氣的呢?最後躲起來哭的還不是你。”

雲秋說:“我可以打他,我還可以咬他和抓他。”

醫生:“……”

他簡直要一個頭兩個大——最近雲秋對蕭問水的敵意也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,他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麽多年的專業知識一點用都沒有了。他嚴厲地批評他:“胡鬧,別說是先生了,就是對其他不認識的人,也不能這樣去傷害人家,知道了嗎?這樣是很沒有禮貌的事情,會讓人討厭。”

雲秋被他訓得有點蔫蔫的,但還是硬著頭皮頂嘴:“我就要你們討厭我。”

“那好,今天我討厭小秋了,明天你什麽零食都不許吃,我會告訴先生的。”醫生麻利地收拾了東西,對這小孩沒好氣,“怎麽突然皮成這樣,又不是叛逆期的……”

話說到這裏,醫生突然一個哆嗦。

叛逆期。

雲秋之前都乖得很,跟他激素水平一直很低、認知功能和生理狀態發育不完全有關系。

現在雲秋手術也做了,發情期也快到了,學習能力越來越強,對外界的感知和學習力度也越來越強。以前還只喜歡看動畫片,現在看成人大片也能跟得上了,甚至自己跑出去玩了一天。

這是雲秋在好轉的標志,也是雲秋從今以後越來越獨立,自我意識覺醒的趨勢。

也就是說,雲秋不是突然變得不懂事了,而是因為身體正在好轉的緣故,整整遲到好幾年的青春期和逆反期到了!

叛逆期的第一大特征表現,就是急於擺脫監護人的監護。

這樣一來,雲秋現在這麽討厭蕭問水,也得到了順理成章的解釋!

蕭問水自始至終在雲秋這裏就是監護人的符號,更因為蕭問水本人的性格原因,同時還代表了管控、強制和威壓。

雲秋之所以不討厭蕭尋秋,是因為蕭尋秋離開了他那麽多年;而醫生和機器人,雲秋也清楚地知道他們是直接聽命於蕭問水的。故而他的矛頭也一直堆在蕭問水身上。

醫生猛地一拍腦袋:“怎麽我沒想到這一點!回頭我跟先生說,他就不那麽兇你了。我先去寫個報告,明天整理了交——”他後面半個“給”字還沒說完,眼前的門突然滴滴了兩下,猝不及防地被打開了。

蕭問水帶著微醺的酒氣,進門踉蹌了一下,扶住了墻。幾秒過後,他才擡起眼睛,視線聚焦,有點勉強地認出了醫生:“你——”

他同樣是一個字沒說完,一陣強烈的惡心感和眩暈感襲來,讓他頓住了話頭,臉色蒼白地頓住了,整個人看起來竟然有點搖搖欲墜。

醫生嚇了一跳,趕緊扶住蕭問水:“先生,怎麽喝成這樣,我扶你去洗手間。”

“我沒事。”蕭問水說,“你下班吧。”

醫生哪還敢下班,趕緊扶著蕭問水去了盥洗室,拿了一個催吐貼放在蕭問水鼻子底下,讓蕭問水吐出來。

他一面扶著蕭問水,一面覺得有點驚心動魄——蕭問水吐的這個架勢實在是有點嚇人,他也沒吃多少飯,吐出來全是酒,剛喝下一點熱水緩沖,轉眼又吐了出來。

蕭問水一直都是醫生已知的最優秀的alpha,從心理素質、智商水平到身體機能,無一不淩駕於眾人之上。同理,alpha對於酒精的代謝也遠比常人快得多,醫生更是從來沒見過蕭問水喝醉過,還醉得這樣厲害。

先是酒,然後是喝下去填胃的水,最後是膽汁。

雲秋聞聲趕過來,抱著熊在一邊看,嚇得一動也不敢動。

醫生囑咐他:“去讓機器人熬解救湯,晚上的飯也給先生端出來,一會兒壓一壓。”

雲秋立刻照辦。

蕭問水吐完後漱了口,被醫生扶到盥洗室裏的折疊椅上坐著。醫生焦頭爛額地說:“老板你等一等,我給你抽個血化驗一下。你這個情況……不是有對家下了藥吧?”

後半句話他壓低聲音問的。

不然無法解釋,蕭問水為什麽會醉成這樣。如果是普通的迷幻藥都還好,如果是慢性毒,那就更要小心了。

蕭問水搖搖頭,聲音啞得很厲害:“沒事,就是喝多了。我身體差了。”

醉鬼的話醫生一個字都不信。他囑咐雲秋:“你看著先生,我上樓去給先生做個化驗。”

又壓低聲音告訴雲秋:“乖一點,別惹先生生氣!哄著先生,讓他高興一點。”

雲秋突然被委以重任,緊張地點了點頭。醫生很快就上樓了。

陡然和喝醉的蕭問水共處一室,雲秋不知怎麽的,覺得有點緊張。

蕭問水沒有看他,像是不知道他的存在似的,只是低下頭去洗手洗臉。冰水開到最大,冷靜地俯身,從自己頭頂澆下去。他保持這個姿勢沖了這麽久,像是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冷似的。

雲秋看了一會兒,小聲說:“大哥哥,這樣會感冒的。”

蕭問水仿佛沒聽見,仍然在冰水下沖著,冰水順著他的脖頸流入襯衫,又順著袖口打濕,凍得人肌膚蒼白。

機器人嗡嗡地開過來,端來了醒酒湯和飯菜。雲秋捧起醒酒湯,想要靠近他,這次聲音大了一點:“大哥哥,別沖了,這樣會感冒的。”

蕭問水仍然沒有回頭。

雲秋有點手足無措,他想了想,跑出去把自己白天畫的那一沓畫捧了過來,怯生生地站在門口,讓他看:“大哥哥,我今天畫的畫,想給你看一看。”

醫生今天看見他畫畫,表揚了他。他猜測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。更因為他畫這些畫的時候是開心的,想將自己的快樂和他分享,讓他高興。

蕭問水聞言停下動作,轉身朝他看來。

雲秋站在那裏,仰臉只看見他烏黑沈沈的一雙眼睛。

眸色極深,像是能把他吸進去,這時候的蕭問水比任何時候看起來更像一個紙人,參不透他的想法。

蕭問水低頭去看,幾張還算得上是有模有樣的人像,有醫生,機器人,不認識的陌生人,蕭尋秋,還有他自己。

別人都有鉛筆塗的色塊,還有認認真真的勾線,輪到他就是一個火柴人,那種漫不經心的勾畫他再熟悉不過——小時候教雲秋寫字,這個孩子偷懶時就是這種寫法畫法,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思。

雲秋自己都忘了,今天下午跟醫生拌起嘴來,賭氣畫了一張很醜很敷衍的他。

雲秋只聞見了他身上的酒氣,他吸了吸鼻子,看著他的眼睛很亮,小聲說:“大哥哥,你洗個澡吧。”

他也不知道喝醉的人不能立即洗澡。他並不具備任何常識,只是覺得自己不舒服的時候喜歡放松一下,所以也建議蕭問水這樣做。

蕭問水笑了——那是一個接近溫和的笑容,可是眼裏只有冷意。

他看著雲秋,平靜地說:“滾出去。”

雖然蕭問水兇,但是雲秋從沒聽過他說這樣的重話,一下子楞在了那裏。

蕭問水說:“不想呆我這裏就滾出去。我現在沒心情看你跟我在這裝。”

他看見雲秋還不動,直接走過來,低頭捏住雲秋的下頜,冷笑著說:“我還不知道你嗎,巴不得我死了的好,他們說什麽你就聽什麽,他們不說,你看都不會看我一眼。別來我這假好心。滾。”

說完,他輕輕一推,直接拎著雲秋的領子,把他推出了門外。

盥洗室的門被重重地關上,雲秋猝不及防地踉蹌了一下,絆得身邊機器人手裏的湯直接飛了出去,瓷碗摔得粉身碎骨。

蕭問水重重地吸著氣,等著胸腔裏那一陣突如其來的痙攣過去,聽見雲秋在外邊哭了,然後是醫生驚慌失措的聲音:“怎麽了,怎麽了這是,先生,先生?”他們在哐哐砸門。

那麽疼,鋪天蓋地的眩暈感,被他用冰水一路壓了下去,壓得舌根泛起腥甜來。蕭問水半跪在地上,靠在墻邊喘息許久,終於等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平覆。

視線有點模糊,蕭問水往下看去,看見散落一地的畫紙,有的已經被濺落在地上的水珠沾濕了。

“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。”他只想說出這句話,但是醉意控制著他不清醒的大腦,又畫蛇添足,補了一句,“我沒事,就是病了,還有一年才會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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